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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2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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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哇!太好了!我終於可以和爸爸媽媽一起出游了!”藺惜激動得不得了,這一下竟是連好吃的東西都不能吸引她,只顧著沈浸在喜悅之中,“如果我們去那裏,能多玩幾天嗎?”

“媽媽,那是什麽地方?有什麽好玩的?我們一家三口過去,可以在那裏待多少天?噢,對了,能帶上花生一起嗎?如果我們都去了,把她一個人留在梨花溪,她會很孤獨的!”

問題一個接一個拋出,藺惜興致勃勃,仿佛游玩近在眼前,不日就會到來,她這樣著急,是為了做好充分準備。

孩子的熱情期許把穆黎也感染了,她放下筷子,耐心地講述給她聽,“那裏有山有水,春天到來有漫山遍野的桃花,夏天來了水中成片都是荷花,你說漂不漂亮?”

“漂亮!”

“在那裏,每到夏日,會有很多人來游玩,天一黑就有篝火燃起,當地的叔叔阿姨會跳舞,會拿出自家釀制的酒和游玩的人分享,你說好不好玩?”

“好玩!”藺惜重重點頭,一瞬間憂愁浮上眉間,“可是我不會喝酒。”

穆黎揉了揉她的小腦袋,“你不用喝酒,那裏有很多好吃的東西,比如這個米糕,還有自己煮的解暑梅子湯。”

“那我就放心了,我喜歡吃梅子。媽媽,你怎麽會對那裏那麽了解啊?”藺惜握住她的手,又是好奇地問。

穆黎卻仿佛是心靈被沈沈拷問,洋溢在眼中的幾絲愉悅瞬時蕩然無存,她眨了眨眼,神色便得極其平靜,“因為媽媽才有你這麽大的時候,就已經在那裏生活了。”

藺惜驚喜地睜大黑眼,“媽媽你從小就在那裏長大嗎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那裏那麽漂亮,你怎麽要離開那裏呢?我就不想離開梨花溪,梨花溪的景色也是很漂亮呢!”藺惜說得歡欣鼓舞,提起梨花溪更是引以為豪,“我的小夥伴知道了我住在梨花溪,都羨慕得不得了!”

羨慕……這兩個字就那樣毫無防備地重擊過來,穆黎難辨心中是酸澀亦或苦楚,曾幾何時,也曾有人親口說過羨慕她能生長在那山清水秀宛如世外桃源的地方。

可惜,世故變遷,越是美好一旦錯過,越難回去。

“媽媽?”藺惜安靜了下來,卻見穆黎不語,眉眼低垂的模樣像是在思考什麽,“你怎麽不說話了?”

穆黎恍然擡眸,彎了彎唇道:“沒什麽,來,我們繼續吃東西,不能浪費了。”

把註意力又轉移到了晚餐的一大一小,似乎已然忘卻身後還有一人,藺瑾謙靜默地坐在輪椅中,凝視著兩人的背影,那本該是溫馨暖人的畫面,卻無法令他一展淡漠俊顏。

藺易勝說的沒錯,她是惦念著從前,那與者荷小鎮有關的一切簡單美好,她是想回去!

如此甚好,他的安排才不至於白費。

一頓晚餐吃得祥和,飯後藺惜又粘著穆黎講了幾個故事才肯罷休,跟著專門照顧她的秦燕離去,如今穆黎也已知曉,這位秦燕確是羅赫的妻子,夫妻倆均為藺瑾謙效力。

而藺瑾謙只靜坐了片刻便離去,留下足夠的時間空間給她和藺惜,這樣一反常態令人百思不解,從最先的嚴令禁止,到現在默許放任,除了他是真心待她,還會有些什麽?

這一點,穆黎無法參透,所幸她有很多話想要和藺瑾謙說,便帶著這個疑問敲開了書房的門。

書房內依舊是老樣子,藺瑾謙坐在茶案前烹茶,待穆黎走近些,才瞧見此番他看的不是佛經,竟然是詩經!

春秋時期的詩集,他居然也會參閱?穆黎一時楞神。

“有什麽話坐下說。”藺瑾謙忽而開口,松開了詩經,又為她倒上一杯清茶,“天晚,這茶清單,不會影響入睡。”

那淡然如風的神態舉止,顯然是料定她會來找他,這一盞茶也是早早準備好的。

穆黎坐下,視線卻還落在那本詩經上。

藺瑾謙也已註意到她的目光,將茶杯放在她面前,擡起另一只手,把詩經遞給了她,“你要看?”

穆黎連忙搖頭,“不了。”

藺瑾謙隨即收起詩經,放置在一旁,“這幾日在跟小惜講詩經,需要適當挑選。”

淡淡的一句話,像是解釋。

穆黎了然地點點頭,驚訝來得後知後覺,“小惜這麽小,就接觸詩經了嗎?”

“適當的是可以接觸了。”

“我記得我曾經接觸詩經的時候,已經念著中學,我學習不算好,古文對我而言晦澀難懂。尤其是這個詩經——”再次提及,穆黎的視線仍不自控地移過去,“我記得是春秋時期的作品,語言更古老,也更難懂。”

詩經又稱詩三百,總共收錄作品305篇,內容分為“風”、“雅”、“頌”三部分,最廣為人知的恐怕也就是“風”中“周南”的《關雎》,便是那首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”。

思及此,藺瑾謙不禁問道:“有哪首是你印象最深的?”

穆黎一楞,不料他竟會與她談論起古老詩經,這畫風著實新奇,適而淡然一笑,笑容突兀而不自知,“大概是那一首《桃夭》。”

《桃夭》——桃之夭夭,灼灼其華。子之於歸,宜其室家。

倒是有些出乎意料,她印象深刻的竟然會是這一首。

“是母親喜歡。”穆黎輕聲又作解釋,提起已故母親,心中仍是惆悵不止。

如此藺瑾謙便明白為何會是《桃夭》,想來趙心月短促的一生遇上了穆德忠,傾心相付,卻不得善報,有了穆黎也不能如願出嫁,才會喜歡這一首。

藺瑾謙兀自地頷首,又問道:“你有讀過《雄雉》這一首嗎?”

《雄雉》?穆黎自問不曾,正如她所說,詩經古文晦澀難懂,她研讀不通,漸漸就喪失了興趣,僅有的一點,還是受母親影響。

“今天上午,舒莞來了一趟梨花溪。”藺瑾謙輕聲說道,把詩經翻到了《雄雉》那一頁,“恰好我在和小惜講詩經,她便問了我這一首,直說最後一句很是貼切,你覺得呢?”

穆黎接過書籍,微微蹙眉細看,好在這本厚厚的詩經配有註解,結合起來尚且能懂大意,那最後一句——百爾君子,不知德行。不忮不求,何用不臧。

舒莞竟說這句詩貼切,又是與什麽貼切?

猛然間,穆黎想到那次在舒莞辦公室,她提議是否需要通過她請侯奕幫助,原來那番話竟有如此深意——舒莞早已猜到了更深的層面!

穆黎慢慢合上書,一時間有些淩亂。

“你有什麽話,現在可以說了。”藺瑾謙把書收走,坦然地提議。

穆黎斂起繁亂思緒,擡眼看向藺瑾謙,但見他一貫漠然冷清,又想起初入梨花溪的那段光景,他雖也是冷漠,卻也有脾氣爆發的時候,可不似如今,隨時隨地都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。

究竟是吃齋念佛使人無欲無求,心境寡淡,還是足夠隱忍與沈澱,使人處變不驚?

“有什麽就說吧。”藺瑾謙竟是又催促道,“羅赫說,找到你之後,你很平靜,我想這期間你應該想到了很多,也有很多要向我求證才對。”

誠然,她確實有很多要向他求證,穆黎點頭,決定道出心中所想,“有太多的疑問不知從何說起,那就從最近的開始。”

藺瑾謙頷首,已然是同意。

“這一次綁我的,是藺家,對嗎?”

“是。”他端起茶,淺淺酌了一口,神色淡然如水,未有驚瀾。

穆黎亦是平靜,回來的途中她也一直在想,藺瑾謙必然是知道的,否則又怎麽會只怕羅赫去接?她可記得,六年前他在地下室找到她的那一刻,跟隨在側的可不止羅赫一人。

必然是清楚何人所為,為何所為,才能這樣淡定,由著她被禁了數日後才來搭救,可這番搭救似乎也不是他的本意。

“是因為舒莞來過,所以才決定讓羅特助去找我?”

“是。”他亦是坦然承認。

穆黎點頭,果然是那一句“百爾君子,不知德行”使然,“那我被關著的這幾天,你所等待的東西等到了嗎?”

“沒有等到。”藺瑾謙放下茶杯,靠進座椅裏,並無流露出惋惜,“並非一朝一夕就能等來的,想一想,也不急在這一時。”

穆黎再次點頭,像是認同了他話裏的什麽,接著再問,“是同一個人所為嗎?”

藺瑾謙擡眸望向她,這回是他沒明白她所指是何。

“我說的是,這一次和六年前的事情,是同一個人嗎?”

他搖頭,薄唇微彎,露出幾分苦澀無奈,“如果是同一個人,又怎麽會拖到現在?”

居然不是?穆黎更加迷惑,不是同一個人,就意味著兩次綁架的目的不一樣,暫且不管這個問題,她又問:“那麽,和八年前有關嗎?”

八年前——藺瑾謙再度擡眸,這一次幽深的眸中驚訝分明。

穆黎深呼吸一口氣,似喃喃自語地起身,走到窗前去,“這幾天我想了很多,都是先前和你提過的事情,我還是沒有問過你,你的雙腿是怎麽回事,但是我想我之前的猜測也沒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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